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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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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

吃了飯,李君回老房子去拿自行車。李老頭起得早,在外面溜了一圈回來,坐在屋檐下抽旱煙,他抽慣了這個,不肯換香煙。

他一見到孫子,就問:“君伢子,你去看妹子了麽?昨日子,你姑姑又在那問起咧,她講你姑爺子(姑父)的侄女特別好,哪日子你有空,她們就帶來相看一下。要得不?”

李君心裏煩躁死了,從錢包裏抽了一百塊錢給他,不耐煩地說:“阿公,你告訴她,我不喜歡。你也莫信她們那樣多,姑爺子的侄女肯定像姑爺子,只怕會醜得死。”

李老頭想著郎谷子那擰巴長相,嘿嘿笑起來,附和孫子道:“怕是啊,算了算了,要是醜得死,慢點夜裏醒來一看,嚇死個人咧。”

李君被他爺爺這話給逗樂了,推著自行車去林家,趁熱學給她聽。

林萱果然笑起來,笑完了,她又提醒他:“千萬別當著人家的面說,長相是天生的,不是過錯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

兩人同時想起了林盡致的叮囑:不要嘲笑別人的外形和缺陷。

他把自行車停在堂屋裏,林萱進屋取了個塑料袋出來,站在堂屋門口遞給他,說:“給你做了兩套睡衣,你帶回去試試。布是洗曬過的,可以直接穿。”

李君接過來,高興地問:“你做的嗎?”

林萱點點頭。

李君把那袋子抱在胸前,咧著嘴樂,“那肯定合適。”

小時候,她就喜歡給娃娃做衣服,每天剪剪縫縫的。林叔教她簡單的織毛衣針法,她當天就給白雪公主織了條小小的毛線裙。所有不動的項目,她學起來都飛快。

“快回去吧,我跟月秋嬸子說好了,她每天給我送菜,葷的我自己騎自行車去買就行。我保證好好吃肉,我會包餃子和餛飩,也會煮面,這幾樣煮的,反正不怕糊,所以早餐你也不用擔心。”

這是讓他不要每天跑來的意思。李君心裏澀澀的,小心翼翼問她:“那我多久能來看你一次?”

林萱見他這委屈巴巴的樣子,心軟了,柔聲說:“你休息的時候可以來坐一坐,上班的時候,不要耽誤工作,有空了抓緊休息。去吧。”

李君點點頭,走到門口又停住,轉身說:“我還沒告訴你我的電話號碼。”

林萱又是一笑,說:“你報吧,我記得住。”

李君報了自己號碼,林萱為了讓他放心,覆述了一遍。

李君走到坪裏,很寶貝地把塑料袋小心翼翼掛好,然後跨上摩托車。發動車子前,他又叮囑了一遍:“有事一定一定要找我。”

“嗯。”

林萱站在門檻上,目送他走了,才關上大門回了房。

再回洪家山,李君就患上了“狂看時間”的毛病。

坐一會,擡頭看鐘,站起來走幾步,擡手看表。

吳擁軍忘了昨晚的教訓,又黏上來調侃:“怎麽,急著去看妹子啊,哪個給你介紹了?”

李君朝他做了個彈飛的手勢,他立刻閉嘴去討好紅嬸子。

李君不解,等紅嬸子做完事走了,他私下問吳擁軍:“你明天不是要去相看嗎?”

吳擁軍知道他說的意思,漫不經心地說:“我姨介紹的,十有八九成不了。我都相了十七八回了,回回是花錢吃餐飯,然後介紹人回信‘沒看上’。明天也沒得什麽希望的,再一個,紅嬸子屋裏這個妹子,條件蠻好的,當然了,是相對於我而言。她長得漂亮,又讀了書,嬌慣一點子沒得關系。”

他來得比李君早,在這個站做了一年多,還是知道情況的:紅嬸子家看中子女,多少有些慣孩子。

李君心知大家現在都是這樣相對象:大面積撒網,擇優錄取。但他現在遇事不由自主就往林萱身上想,她肯定是不屑這樣做的。

人人都急婚事,她二十一歲了,會不會也擔心呢?

不對不對,她想念書,等明年高考,再念幾年書,畢業時她多大?得有二十六了,那……

吳擁軍人情世故比他懂得多,所以李君問他:“要是一個妹子,特別特別好,那她二十六歲了,好找對象嗎?不能隨隨便便,要條件非常非常好的男人才行。”

吳擁軍嗤嗤地笑起來,拍著大腿說:“到我們這,要是去相親,聽那女的講自己二十六歲了,男的估計跑得比狗還快。十六歲還差不多!”

李君臉垮下來,冷冷地說:“國家規定二十歲才能結婚呢,不是一直號召我們要晚婚晚育嗎?”

“哈哈哈哈,你當兵當呆了。國家是國家,他們講他們的大道理。雖然我也覺得有道理,要趁年輕多耍幾年,但你跟你屋裏爺娘講一句,跟你姆媽阿公講一句晚婚看看,念都能念死你。沒得辦法咧,這裏是這樣的行情,妹子要是二十四都沒嫁出去,就只剩下些歪瓜裂棗可以嫁了,二十六就更加。你說就我這樣的條件,要是誰給我介紹個二十六的,不要彩禮我爺娘估計都不會答應。”

李君用力一拍桌子,蹭地站起來,覺得滿肚子道理無處可講,轉身就沿著馬路韻神去了。

吳擁軍無語,這家夥這幾天神神叨叨的。他再一細思,李君無緣無故問起二十六的女人,不會是他暗戀那什麽大幾歲的女人,怕屋裏不同意,才這樣反常吧?

二十六歲的女人,不是離婚就是喪偶,李君口味有蠻重咧。

嘖嘖,不得了咯。

吳擁軍突然一點都不羨慕李君了!

李君在這一段馬路上來來回回走了十幾趟,心裏還是理不清。

他喜歡她,這是肯定的。和她在一起,是從頭到腳的舒服,從裏到外的舒服。

可就是因為她太好,讓他覺得光想一想都褻瀆了她。

他應該好好護著她,讓她去找一個配得上她的,像王子一樣儒雅尊貴的男人,而不是自己這個脫口帶臟,抽煙打牌,各種粗俗的農村土鱉。

她找到了那個人,就會離開這裏吧,那他還能再見到她嗎?要是萬一再出什麽意外,她過得不好,他又不在她身邊,那怎麽辦?

他在馬路上來來回回,菜地裏的洪秀琪猶猶豫豫。見他低著頭再一次經過,她忍不住了,理了理頭發,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裙子,菜籃子也顧不上拎,一路小跑跟上去。

“李君,李君,我……”

李君回頭,皺著眉頭說:“我有事,先走了。”

洪秀琪鼓起勇氣,大聲表白:“李君,我喜歡你,我們談戀愛好不好?”

又來了,李君煩得要爆,這次頭都懶得回了,徑直走回站裏,進了裏間補覺。

自己一片芳心,勇敢表白,結果他看都沒看一眼。她媽看中李君的條件,洪秀琪卻更看中他長得好,為人規矩。她一而再地被他挫了面子,氣得一路踢著地上的石子,氣沖沖地回到菜地裏。她心氣不順,可憐的菜籃子就成了出氣筒,被一腳踢翻。

菜不摘了,洪秀琪對著辣椒苗又狠踢了兩腳,然後拎起空籃子,一路抹著眼淚回家去了。

吃晚飯時,李君還是魂不守舍,吃飯還不忘看表,中間還摸了幾次手機。

紅嬸子好像心裏也不舒坦,做菜辣椒和鹽放得狠,羅常富不停起身喝水。

“紅嫂,下餐莫這麽鹹辣咯,你今日子水平沒發揮出來,還當(比)不得你屋裏妹子。”

紅嬸子戳著碗裏的鍋巴,語氣有些重地說:“丫頭片子,能好得哪裏去咯,招人家嫌咧。”

這話意有所指,李君擡頭看了她一眼,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。

小時候,李亞故意把李小玲推到水田裏,月秋嬸子挖了一畚箕爛泥巴,潑到他家門上。林叔說“為人父母的,為了子女,有時可能會失去分寸,那樣的行為是可以理解的”。

羅常富並不知道這中間關節,只笑呵呵說:“莫這麽謙虛噠,你妹子肯定能找個好人家。要我幫忙做介紹不?”

紅嬸子出了一口怨氣,理智回來了些,軟了口氣說:“那就謝謝你咯,只是我屋裏這個,真不是我這個做娘的嫌棄,懶是真的懶,也是我們做爺娘的沒教好。田裏土裏的事,她都沒做過,只怕人家會嫌棄咧。”

這是不願意嫁農民下地幹活的意思,羅常富懂了,笑容淡了些,還是說了幾句客氣話:“那是命好,你幫她找個好郎谷子,以前沒做過,以後也不用去做。”

紅嬸子笑了一下,說:“借你吉言咯。”

李君坐立不安,羅常富都看出來了,問他:“是不是屋裏有麽子事?要是有事,你先回去,我幫你守一夜。”

她不許他去的。李君嘆了口氣,說:“沒事,只是有個電話要等。”

羅常富不擔心了,指著他腰間說:“這裏怕是沒得你那手機信號,你告訴對方小賣部的座機號碼了嗎?”

怎麽忘了這個!李君蹭地站起來,騎著摩托就跑。

“我等下回來值班。”

羅常富忍不住笑起來,這孩子,還說沒事,只怕是十分要緊的事了,就是人太老實了。

李君騎得飛快,夜裏的鄉村,涼風驅散了燥熱,到了沿河路段,風大得很,騎著摩托車飛飈,灌一肚子涼氣,所以下車時,他沒忍住,幹咳了兩聲。

屋裏傳來木門嘎啦聲,然後是她的聲音:“誰?”

李君趕緊高聲應道:“是我,黃嘰咕。”

他喜歡用外號當接頭暗號,她卻喜歡叫他本名,拉開大門,站在那問他:“李君,你不是要上班嗎?”

她的聲音比夜風更溫柔,更清爽。李君回味了一下,才說:“店子裏有點事,回來一趟,順便過來跟你說一聲,我上班那沒信號,你要是打我手機打不通,就打座機號碼。”

“好。”

他有些舍不得,可她站在門口,沒有邀請他進去坐一坐的意思。他只好把電話號碼報了出來,她點頭說:“我記住了,你快回去吧,夜裏風大,別騎太快。”

他重新跨上車,她又叫住了他:“你等等。”

她轉身進了房裏,然後拿著一個紙包和一個小塑料袋出來,速度比平常快了不少。她把紙包放進小塑料袋裏,然後走下臺階,來到他身邊,拎著袋子遞給他:“我今天試著做了一下煎餅,一直悶著小火煎的,沒糊。你帶著,夜裏餓了拿它填填肚子,要是不好吃就扔了。”

本來想著他家裏開店,什麽吃的都有,就在剛剛,她看著黑夜裏這個匆匆趕來的孤影,忍不住就想起了這個餅。

他願意為她做很多,而她能回報的,太少了!

李君被叫住,先是緊張,再是高興,她給他的,就是坨牛屎都必須好吃啊!

林萱挽了一下頭發,把它們推到耳後,然後提醒他:“去吧,我看看書就睡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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